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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让外媒撤稿这件事

更新于2025-08-27 13:55

【引子:那个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要求】

前几天跟一个在国际公关公司的老朋友吃饭,他给我讲了个事儿,荒谬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他说他们公司最近在接触一个新客户,一家在国内响当当的民营制造企业,绝对的行业巨头。 这家公司正在全球范围内招标,想找个顶级的公关公司来打理他们的海外形象。 听起来是个大单子,对吧? 但奇葩的地方在于他们给所有竞标公司开出的一个硬性前置条件:任何想拿下这个合同的公司,都必须先白纸黑字地承诺,能把近期美国一家主流媒体上关于他们公司的一篇报道给撤下来。

我当时嘴里的柠檬水差点喷出来,让他再说了一遍,才敢相信这不是酒后胡言。一个如此规模和体量的公司,在迈向全球市场最关键的一步上,提出的核心诉求竟然是“撤稿”。这不仅仅是业务层面的认知错位了,这几乎是一种…怎么说呢,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。

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朋友接下来的那句话:“你别觉得这是个例,现在出海的中国公司,十家里起码有三四家的大老板都是这个思路。”

这句话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。这些年,我们看到无数中国企业,带着雄厚的资本、顶尖的技术和宏伟的蓝图出海,但在“与世界对话”这门课上,似乎总是在补考。他们习惯了在国内的舆论环境中运筹帷幄,通过各种方式“摆平”媒体,“搞定”舆情。 于是,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,这套在国内被验证为行之有效的媒体应对策略到了海外,无非是换个语言,换批人和多花点美金而已。

今天我想借着这个荒诞的故事,好好聊聊为什么“要求外媒撤稿”这事儿,不仅不合理,还蠢得要命,甚至可能让你付出比那篇“负面报道”本身惨痛十倍的代价。

【第一章:编辑独立性是媒体的行为准则】

要理解为什么不能要求撤稿,首先得搞明白人家是怎么玩的。很多中国老板的思维还停留在“媒体也是一种资源”的层面上,但在欧美,主流媒体的立身之本,或者说它们的“code of conduct”,是一种叫做“编辑独立性”的东西。

那道看不见的“防火墙”

想象一下《纽约时报》或者《华尔街日报》的大楼。在这栋楼里,写新闻的记者、编辑,和出去拉广告、搞合作的商务团队之间有一道无形的、但比实体墙还坚固的“防火墙”。这道墙确保了新闻的归新闻,商业的归商业。

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你就算把这家媒体未来一年的广告位全买了,成为他们最大的金主爸爸,你也没法给新闻编辑室的主编打个电话说:“嘿,老王,那篇关于我们供应链问题的稿子,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?”那个主编的回应很可能是直接挂掉电话,然后让他手下最优秀的调查记者去查查,你这个金主爸爸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猛料。

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夸张,但事实就是如此。在他们的职业伦理里,因为广告客户的压力而修改或撤销一篇报道,是最高级别的丑闻。 一旦曝光,这家媒体的公信力就会瞬间崩塌,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损失。他们的读者、他们的整个商业模式,都建立在说真话这个基础之上。所以,当一个中国企业试图用国内“资源置换”的思路去敲门时,实际上是在逼人家自毁长城。

撤稿?那是媒体的“公开处刑”

那么,是不是外媒就永远不撤稿、不改稿呢?也不是。但他们启动这个程序的条件极其苛刻。通常只有在几种极端的情况下才会发生:第一,报道中出现了极其重大的事实性错误。 比如,你把一家公司的财报数据写错了,或者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人家有违法行为。第二,报道的核心信息源被证明是伪造的,或者被后来的权威证据(比如法院判决)彻底推翻。第三,记者被发现有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,比如内容剽窃、抄袭等。

即便发生了这些情况,他们的处理方式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“讲究”。直接把文章从网站上删掉,来个死无对证,这是他们极力避免的。因为这会破坏媒体档案的完整性,给人一种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的感觉。 更常见的做法是,在原文的开头或结尾,加上一个非常显眼的“更正声明”(Correction)或者“编者注”(Editor's Note),清清楚楚地写明:“我们之前的报道在某某地方出现了错误,正确的信息应该是这样这样,我们对此深表歉意。”

你看,这就像是一场公开的“自我处刑”。媒体用自己的信誉为错误背书,并向所有读者展示自己的纠错过程。这套机制的目的,是维护长期的准确性和公信力,而不是为了照顾任何一家公司的情绪或声誉。所以,当你因为觉得文章调性负面、角度偏颇或者“引用了对我们不利的专家观点”而去要求撤稿时,在对方看来,你简直是在无理取闹。你的理由,根本够不上他们启动“公开处刑”的标准。

最可怕的后果:撤稿要求本身就是个大新闻

好了,现在我们来看看最糟糕的情况。当你执意要挑战这个规则时会发生什么。

一个来自中国的、带有国企背景或本身就体量巨大的公司,通过官方渠道,甚至动用律师函,正式要求一家西方主流媒体撤稿。你猜媒体会怎么做?他们会把你的律师函和你要求撤稿的这件事本身,变成一篇全新的、更重磅的报道。标题可能就是:《中国巨头试图施压,要求审查对其不利的报道》。

这篇报道会详细描述你是如何联系他们的,你的理由是什么,你的律师函里说了什么。然后他们会采访一堆新闻自由专家、行业协会的负责人,来论证你的行为是对新闻独立性的严重干涉。好了,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了,你不仅有之前那篇报道里提到的问题,你还是一个试图掩盖问题、扼杀言论的“坏家伙”。

这就是典型的“史翠珊效应”,你越是想掩盖一个信息,反而导致这个信息被更广泛地传播。原本可能只有几万个行业内的人读了那篇报道,现在经过这么一闹,几百万人可能都看到了关于你“试图干预媒体”的新闻。哪个伤害更大?这套逻辑,对于习惯了在国内协调媒体、删帖控评的企业管理者来说,可能像天方夜谭。但在海外,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。不理解并尊重这套规则,你可能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。

【第二章:思维的鸿沟——别拿家里的地图,找世界的路】

为什么这么多优秀的中国企业,会在媒体关系这件事上栽这么大的跟头?根本原因在于,他们试图用一张在中国绘制的、无比熟悉的地图,去寻找一条通往世界的路。他们不知道,脚下的土地,规则已经完全变了。

我们熟悉的“组合拳”

在国内,当一家有影响力的大企业遭遇负面舆情时,通常会打出一套组合拳,这套拳法我们都心知肚明,而且往往很管用:

找政府:通过地方政府的宣传部门或行业主管部门出面协调,给媒体打招呼,要求从大局出发,谨慎处理。

找协会:通过行业协会或商会发声,以维护整个行业的声誉为由,介入调停。

砸资源:作为媒体的大广告客户,直接或间接地施加商业压力,或者用未来的合作项目作为交换。    

讲感情:动用长期以来通过饭局、车马费、媒体行建立起来的个人关系网,让相熟的记者帮忙吹风,或者在写稿时笔下留情。

这套体系在中国特定的媒体生态下,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。企业管理者们在其中游刃有余,多次成功化解危机,这自然会让他们产生一种路径依赖。他们会觉得,这套方法论是普世的,只不过在海外,需要找到新的“政府”、新的“协会”和新的“关系”而已。

海外的“死胡同”

然而,当他们把这套组合拳打向欧美媒体时,却发现每一拳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,不,是打在了一面反弹力极强的墙上。

政府失灵了:在美国、英国或德国,新闻自由通常是受宪法保护的至高原则。你很难想象白宫发言人会给《华盛顿邮报》打电话,要求他们撤一篇关于某个企业的报道。如果这事发生了,那本身就是惊天丑闻,总统都可能因此被弹劾。所以,指望通过政府出面来搞定媒体,是痴人说梦。更何况,今天的政府和媒体可能本身就不是一个战壕里面的。

协会不管用:欧美的行业协会,主要功能是进行政策游说、制定行业标准和为会员提供服务。他们不会,没有意愿,也没有能力去干预任何一家媒体已经出版的具体报道内容。

资源会烫手:前面已经说过,用广告投放来要挟媒体,不仅没用,还会激起对方强烈的反感。海外媒体最忌讳的就是被贴上“被金主收买”的标签。

感情是把双刃剑:和记者建立良好的个人关系当然重要,但这不代表他/她会为你两肋插刀,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。一个专业的记者,可能会因为和你的良好关系,在报道前给你一个更充分的求证和回应机会,但他绝不会因此隐瞒他发现的关键事实。如果你试图利用私交来干预报道,反而可能毁掉这份信任。

所以你看,在国内百试百灵的组合拳,到了海外,招招都是死棋。这不是因为他们对中国企业有偏见,而是因为他们的整个系统,就是被设计成抵抗这些外部影响的。用对待中国媒体的思路去对付他们,注定会碰壁,甚至会引发灾难性的反噬。

【第三章:什么是“好”报道?——放下你的“正面舆情洁癖”】

这场冲突的背后,还隐藏着一个更深层次的文化差异:我们对于一篇“好”的媒体报道,定义完全不同。很多中国企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“正面舆情洁癖”。

我们眼中的“正面”

在国内,我们习惯的“正面宣传”是有固定范式的:标题和导语必须是高举高打,突出成绩、亮点和机遇。文章内容要多用正面词汇,尽量避免出现任何关于下滑、争议、投诉、风险的字眼。如果实在要提到一点问题,也必须立刻跟上“但我们已经解决了”或者“这为我们未来的发展指明了方向”这类充满正能量的转折。结尾最好能再拔高一下,呼应一下国家战略或者行业愿景。在这种思维定式下,一篇仅仅是客观陈述“某公司在欧洲市场面临合规挑战”的报道,也很容易被企业内部判定为“负面舆情”,立刻拉响警报,启动危机公关。

外媒眼中的“公允”

然而,在欧美主流媒体的评价体系里,一篇好的商业报道,标准根本不在这里。“正面”(Positive)这个词他们用得很少,他们更常用“公允”(Fair)或“平衡”(Balanced)。一篇公允的报道,通常意味着:

事实为王:所有的信息都有可靠的来源,数据、引语都经得起核查。

多方视角:文章里不仅有公司的声音,还必须有来自其他方面的声音,比如行业分析师、竞争对手、消费者、工会代表,甚至批评者。    

允许瑕疵:报道会呈现企业的成功,但同样不会回避它面临的困难、挑战和争议。他们认为,一个真实的企业就是这样复杂多面的。

结论开放:记者通常不会在文章里直接下结论说“这家公司很棒”或“这家公司很糟糕”,而是把事实和各方观点呈现出来,让读者自己去判断。

举个例子,《金融时报》写一篇关于中国某电动车品牌进军欧洲的文章。如果文章里既写了这款车的设计多么惊艳、销量增长多快,同时也提到了它在适应欧洲充电桩标准时遇到了麻烦,并且引用了欧洲本土车企高管的一些警惕性言论。在很多中国企业看来,后面这部分就是“负面”,是“夹带私货”。但在这家媒体和它的读者看来,这恰恰是一篇完整、可信、有价值的报道。

所以,我特别想对那些走向全球的中国企业老板们说一句:请收起你们的“公关洁癖”吧!海外的主流媒体,不是你们的内部宣传部,它们没有义务为你歌功颂德。 一个成熟的、自信的国际化企业,应该有坦然面对外界质疑和批评的胸怀。把那些建设性的批评,当作帮助你改进和成长的免费咨询,而不是当作对你的恶意攻击。

长远来看,那种大度、透明、敢于直面问题的姿态,远比删掉几篇负面报道,更能为你赢得海外市场的尊重和信任。

【第四章:正确的“战斗姿态”——不做被动的靶子,要做议题的主人】

说了这么多“不该做什么”,那么当真的面临一篇让你非常不舒服的报道时,到底该怎么办?放弃抵抗,任人宰割吗?当然不是。正确的做法,不是去“撤稿”,而是用一套更专业、更成熟、更符合国际规则的“组合拳”,来打一场漂亮的声誉保卫战。

第一步:冷静,再冷静,别把稻草当敌人

当企业的大老板接到舆情报告,看到那篇“负面报道”时,第一反应绝对不能是暴怒和委屈,或者抓起电话来臭骂一顿负责国际公关的负责人。先深呼吸,然后立刻组织一个跨部门的评估小组,成员至少要包括公关、法务、合规和相关业务部门的负责人。大家坐下来,逐字逐句地分析这篇报道,然后用最客观的标准,把文章内容分成三类:

事实错误:比如数据引用错了,人物身份搞错了,事件时间线不对。

观点分歧:比如记者采访的某个专家对你的技术路线不看好,或者某个消费者抱怨你的售后服务。

客观存在的问题:报道指出的问题,确实是公司正在面临的挑战或已经发生的失误。

做这个分类至关重要。因为它决定了你接下来的应对策略。不要本能地把所有不是夸奖你的内容都当作敌对攻击。在国际商业报道中,写企业面临挑战是再正常不过的视角。

第二步:专业沟通,要事实不要情绪

分析清楚之后,就该和媒体进行沟通了。但请记住,沟通的姿态和方式决定一切。

发正式邮件,别打电话:通过企业官方发言人,用正式的商务邮件,逻辑清晰地阐述你的观点。这比让手下人夺命连环call打给记者,或者私下托关系找人说情,要职业得多,也更容易被对方尊重和采纳。

用证据说话,别空喊冤:如果文章有事实错误,不要只是模糊地说“你们的报道不属实”,而是要附上确凿的证据,比如官方财报的截图、政府批文的扫描件、第三方机构的数据报告。

诉求是“补充”,而非“删除”:你的核心诉求,不应该是“请把文章删掉”,而应该是“我们注意到您的报道,其中关于某某部分,我们希望提供更多信息和我们的官方观点,以帮助您的读者获得更全面的认知。我们建议您可以在原文后附加我们的声明,或者在后续的跟进报道中考虑我们的声音。”

这种做法,既表达了你的立场,又尊重了对方的职业规范。多数专业媒体,对于这种旨在让报道更平衡、更准确的后续沟通,是持开放态度的。而且,这样做还能在媒体那里留下一个专业、理性的好印象,为未来的长期关系打下基础。

第三步:开辟你自己的“舆论主场”

和媒体沟通,始终是被动的。更积极的策略是,善用你自己的渠道,主动、清晰、透明地发出你的声音。

占领自有阵地:公司的官方网站、领英、推特、YouTube频道,这些都是你的主场。你可以在这里发布一篇详细的官方声明、一篇CEO的署名信,甚至拍一个短视频,来系统地回应外界的关切。

掌握定义权:这样做的好处是,你不用再依赖媒体是否愿意以及会如何引用你的观点。你可以直接、完整地向你的所有利益相关方(客户、投资者、合作伙伴、员工)传递信息。

优化搜索结果:从更功利的角度讲,一篇内容详实、逻辑清晰的官方回应,能够有效地在Google等搜索引擎上获得好的排名,从而稀释那篇负面报道在搜索结果中的权重。当人们搜索你的公司时,他们不仅能看到那篇批评你的文章,也能立刻看到你的官方回应。

国外很多成熟的公司,在遭遇危机时,甚至会发布详尽的调查报告或白皮书,用极度的透明来回应质疑。这种做法,短期看是“自曝家丑”,但长期看,却能因此建立起坚不可摧的信任资产。

第四步:这是一场“持久战”,功夫在平时

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:媒体关系,绝对不是着火了才想起来去灭火。它是一项需要长线投资、耐心耕耘的系统工程。

主动开放:在平时就定期邀请主流媒体的记者来参观你的工厂、研发中心,让他们亲眼看看你的生产线有多先进,你的员工待遇有多好。让他们在写稿时,脑子里有鲜活的、正面的素材,而不是只有冷冰冰的二手信息。

成为“思想领袖”:主动向媒体提供行业洞察和数据报告。当记者要写一篇关于行业的宏观报道时,如果第一个想到的数据来源就是你,那你就在无形中掌握了话语权。

建立高层对话:定期安排你的CEO或高管,和一些资深的行业记者、专栏作家进行一些非正式的午餐会或小范围交流。这不是为了“搞定”谁,而是为了在危机发生前,建立一种基于理解和尊重的个人信任。

以及,企业的董事会和CEO同样需要明白,在全球化的今天,没有任何一家企业可以活在赞美诗里。媒体的批评和监督,是企业健康成长的一部分。把它看作一种提升公司治理的外部压力,远比把它看作敌人的恶意攻击,要来得更健康,也更智慧。

【结语:与其费力地“删帖”,不如努力地“发光”】

中国企业走向全球,是一场波澜壮阔的远征。在这场远征中,我们不仅要输出产品、技术和资本,更要学会输出一种全新的、能与世界平等对话的姿态和智慧。

要清醒地认识到,欧美绝大多数主流媒体不是可以用指令和资源“搞定”的对象。它们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和游戏规则,它们更看重事实、逻辑和公平,也更尊重那些能坦然面对问题、主动沟通、透明治理的企业。所以,下一次,当一篇不那么悦耳的报道出现时,请把“撤稿”这个词从你的字典里删掉。那是一条死路,通往的只有更深的误解和更大的危机。

最后,我也当然知道会有一些了解西方主流媒体的从业者会挑战这篇文章,他们会说今天的西方媒体已经不同以往了,所谓的新闻理想和独立性已经不复存在了 。他们也会被强权和意识形态所挟持 。在同意这样的言论之外,我仍然想说,即便我们承认这个理想中的媒体形态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,但这丝毫不会改变本文的核心结论。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海外媒体是否还“纯洁”,而在于你是否理解这种对抗的本质。这并非一场关于事实的辩论,而是一场关于姿态和叙事的战争。当你采用“要求撤稿”这种强硬姿态时,你就已经输掉了叙事。

因此,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,中国企业唯一能做的,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,就是放弃那种“搞定”媒体的幻想。回归到最基本、最困难但也最坚实的工作上来:专注于自身的透明化经营、建立真诚的沟通渠道、打造无可辩驳的产品与服务 。你无法控制别人如何报道你,但你永远可以控制你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企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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